
成功美術館館藏梁占巖先生畫作《還似洞庭秋水色》
大凡藝術都會以對比的方式來呈現其美,當然中國的書畫藝術也不例外。關于此,其實早在南朝謝赫的 “六法論”中就有說道,比如“氣韻生動”、“經營位置”等。筆者認為,何為“韻”,節律是也;何為“位置”,高低是也!而無論是衍生出氣韻的節律,還是畫面布陳中的位置高低,無疑都離不開對比關系。當然書法也是如此來呈現其參差之美的。
如何發現分析這種創造美的手段呢?
一般情況下,我們品讀書畫家們的作品往往都會從其筆墨技法、作品布陳以及作品的氣韻等等幾個方面去考究的。
就以筆者近期在蘭州成功美術館欣賞到的幾幅作品而言:梁占巖先生創作的《還似洞庭秋水色》,從構成畫面人物形象的筆墨來看,筆墨恣意、充滿張力,而又不失對比的韻律秩序。將畫面放大、觀察視角集中,投置于畫面舟船中左下方盤膝而坐撫琴老者,其線條本身就充滿了枯潤、疾徐、粗細的變化對比,并以此來塑造人物的臉部、衣飾、動作等不同的細節,顯得十分貼切且又彰顯了筆墨對比構成中的音韻美感和生動氣韻。人物身上恬淡雅逸的隱逸高士性格,躍然紙上深入觀者心靈。而左側輕搖蒲扇的女子與撫琴老者形成鮮明對比,尤其體現在人物衣飾的筆墨上格外醒目。畫家以水為媒,赭石、墨色為質層層疊累渲染,不僅在平面中畫出了人物的體積感,更以其與右邊老者形成了線與面、虛與實、陰與陽的強烈對比。

成功美術館館藏李桂泱畫作《古流厚土》
而整幅作品,在畫面布陳上所體現出的對比,也是可圈可點的。譬如作品整體上,以人物活動為主體的表現,與水墨渲染而成煙云朦朧的遠山對撞出畫面沖突。同時在大塊面留白的調和下,既有充盈與虛無的對比,又形成泛舟洞庭秋水一色的統一協調。再如以淡墨為用、迅疾筆力做形畫出的疏密蘆蕩,與構成舟舸的枯筆點皴形成對比,枯潤之間既為畫面增添生趣,又反映了自然四時榮枯的變化。以上所見,無一不是畫家以對比的手段為我們創造的藝術美感。
成功美術館館藏李桂泱畫作《暮靄》
在成功美術館這樣的作品,還包括山水畫家李桂泱先生的《雪塬圖》《暮靄》《古流厚土》等。我們可以在李先生的這些作品中領略到線的長短、疏密組合對比,產生的筆墨節奏與山水的曠野厚重之美,這種與黃土高原的溝壑塄坎、梁峁塬野的地貌、性格極為相符的線墨勾畫,充分展示了中國畫點、線、面伸縮縱橫,自由靈動的意韻和生命活力。密集處,點的攢簇、線的排布、面的延伸映襯,交織凝結構成大地厚實、黃土的廣博;疏朗處,長短線條嵯峨、意韻遙接,架構出畫面中一個個骨氣形似的自然與人文物象。這也正是畫家在傳統山水皴擦、點染基礎上,以對比的美學構成思想融合創新而來的“錘頭皴”所展現出來的魅力。這種由線墨、畫面中物象主次、虛實布陳形成的對比差異創造的美,在于《雪塬圖》是積雪覆蓋黃土高原溝壑的蒼莽,《暮靄》中則是落日余暉中黃土大地飄渺遙遠,《古流厚土》又是奔騰的黃河流過黃土高原帶來的郁郁生機。
筆者在成功美術館欣賞到這些作品中,以鮮明的對比勾畫其藝術審美的還包括畫家向中林先生。在他的《長江春》《遠山秋雨》《峽江飛流》等作品中,我們品味到又是大塊面的筆墨組合對比,大面積的光影與色彩的冷暖對比,及山水之間巍峨雄峻剛毅與奔流湍急柔韌的對比造成的畫面勢動之美。《長江春》中,棱角分明的山石由近及遠、由下及上,色調上呈現由晦暗的墨色、湛藍到淺綠,再到橙紅的色塊分布,這種畫面漸變的色彩對比在充分汲取中西繪畫的優長中,將曙光乍現時,天地、自然的變化表現的淋漓盡致。這也在畫面的空間、氣韻上,與杜甫詩句“乾坤萬里眼,時序百年心”所倡導中國藝術的空間構成思想遙相輝映。《遠山秋雨》一作,畫面以山石硬朗的質感與水墨暈染而成的霧靄的鮮明對比,彰顯蜀中雨景的綺麗之色。《峽江飛流》中令人震撼的則是,自然山水之大與將舟船的小的對比,呈現出的峽江魅力。
成功美術館館藏鄒德忠書作
在以對比創造的藝術美感上,書法也不列外。比如成功美術館館藏的這幅著名書法家鄒德忠先生創作《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書家就以頓挫的線寫創造了節律之美。行筆的快慢、疾徐,這種在書寫上呈現的如音韻般的節奏就是如此對比的形象體現;還有如“納”中字體的收放開合、奇正呼應也不無體現書法結字中對比的構成秩序;而整幅作品,行筆的粗細、輕重、參差,布陳上節奏變化和收放自如亦是如此。
成功美術館館藏向中林山水畫 《長江春》
大畫家董其昌說:“遠山一起一伏則有勢,疏林或高或下則有情,此畫之決也。”書畫家以音韻的筆墨狀氣。而書畫的音韻,則以其本質構成基本因子的對比,來彰顯其高低、長短、快慢等等的音樂情趣。中國現代美學大家宗白華先生也認為,一個充滿音樂情趣的宇宙是中國畫家、詩人的藝術境界。
成功美術館館藏莫曉松作品 《天籟之象》
由此,筆者再向大家介紹一幅題為《天籟之象》的花鳥畫家莫曉松先生的畫作(也是成功美術館館藏作品)。畫中天空中烏云密布層層疊疊,雷雨之象映入眼簾。而畫面中一只灰鷸蕭然獨立,其身上的蕭寒寂寥之感與自然的雷鳴電閃形成鮮明對比,畫面將尋常可見水鳥這樣一個自然物象之渺小,置身于天地浩瀚之大中,仿佛一逍遙世外的隱士獨立于紛亂紅塵中,又如一煢煢孑然的寒士置身于天地偉岸的壯闊之中,大有“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蘇軾詩句)的浩渺玄遠意境。這幅作品畫家題跋以“天籟之象”,顯然是以畫面位置布陳所呈現強烈視覺以及情感的對比,在其精心營構中彰顯的中國藝術的畫面氣韻和情趣。
成功美術館館藏向中林先生畫作《峽江飛流》
《易經》中說:“一陰一陽謂之道”,這也恰如中國書畫藝術中的藝術家對“對比”畫面矛盾的調和,虛實、明暗的流動而成差異組合也即是中國書畫藝術的“道”。通過對成功美術館這些作品的賞析,從其作品構成的基本元素分析,我想不難明白“對比”是藝術創作中構成美的重要手段,更是藝術家們創作所需遵循的重要客觀規律。“孤陰不生,孤陽不長,交通成和,萬物化生”(《易經·地天泰卦解》)罷了!(文\成功美術館書畫評論員 馮宜玉)
成功美術館館藏李桂泱畫作《暮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