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國良（著名畫家）

　　看到網上流傳的某些名家應酬作品，如果不是因為題款，甚至會讓人認為它們是偽作。這些應酬作品與名家本身的水平相差太遠，但某些卻又確實是真跡。對此，讓人深感無奈。不少名家礙于各種難以推脫的人情、面子可能在狀態并不那么好的情況下，畫了不少應酬之作。

　　上述的情況，人物畫尤為突出。在中國傳統藝術創作中，山水、花鳥或者書法都可以在醉酒狀態下創作，而且畫得越離奇、越自由越好，可以擺脫很多束縛。喝了酒，進入另一種狀態的時候，筆下效果會更容易達到齊白石說的“似與不似”之間的效果，似就太媚俗，不似則欺世。但是人物畫則不可以，尤其寫實人物畫。這一類題材要求更為嚴格，造型能力、人物比例、形體勾勒等，筆墨要跟造型結合，如果在現場表演，還圍著很多人的狀態下去畫，很難畫出高水平，這樣的狀態下畫人物畫，不但不加分，還會減分。

　　人物畫題材對畫家的限制，不僅僅是對精神清晰有要求，年齡同樣是個問題。山水、花鳥或者書法都是越老越好，越老越有味，越老越能進入一種隨心所欲，不逾矩的狀態。但人物畫家似乎并沒有這待遇，反而是越老越不行，越老可能會畫得越差，造型把握、人物比例等方方面面的控制能力都會隨之下降。對事物的敏感度、觸覺以及那種藝術創作的興奮狀態跟年輕時候都難以相比，所以，人物畫，尤其是寫實人物畫，老了以后會越畫越差，有一個算一個，這幾乎成了一種現象。因此，如果年紀大了，又在應酬的狀態下畫人物畫，那么，可以想象畫出來的作品差別會有多大。

　　精氣神是畫畫的一個特別重要的一種力量。精氣神如果不在，畫畫，書法就很潦草。所以，有了精氣神以后下筆就穩準狠就生動傳神，如果沒有精氣神兒的話，那么就畫得很潦草。那么，尤其在醉酒狀態下，在起著哄的狀態下，就會出現很糟糕的作品。

　　因此，人物畫題材也算是“青春飯”，有一個年齡段的限制，進入60歲以后，怎么畫都會往下坡路走，精氣神攏不住。

　　可能有人會說，寫實容易隨著年齡走下坡路，寫意就不會。其實，這里混淆了一個概念。寫實是一種方法，寫意是一種意境，是一種美學層面的追求，寫實也可以寫意，寫意中也可以有寫實的技巧，關鍵是立意和里面的內涵。因此，寫實與寫意不能放在一起做對比，這是一種誤會。

　　當然，寫意也可以是一種手法，是寥寥數筆、逸筆草草的一種表達方法。這是一種簡筆方法，與寫實是兩種不同的表達樣式。

　　在古代人物畫發展中，南宋梁楷的作品也是寫意的代表。他用了寫意的手法，表現了一種寫實現實主義。比如《六祖斫竹圖》，這就是現實生活中的題材，但他用一種非常寫意，非常概括的手法來表現，是不錯的一種表現方式。另外，寫實主義跟現實主義也是兩回事，寫實是一種手法，現實主義是一種創作的方向，寫意也一樣，也是一種創作方向，表達一種意境。理論上、美學上、思想上可以有寫意的追求，在技術上則可以用寫實的技巧、簡筆或者寫意手法。不要以為隨便潑幾下子就是寫意手法，這是一種錯誤的理解。

　　人物畫的最高境界，用寫實手法和寫意手法都可以達到，最高的境界并不是某一種表現手法獨有的，有人說，寫意是不是更能達到最高境界，這是一種錯誤的認識。是否最高境界，是看表達的內容是否完美，內容是否有深度，內容是否有意思。這是一個評判標準，技術技法只是一種表達形式和手段，當技術層面與美學思想上的追求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就會出現最好狀態的呈現，用一流的手法表達一流的修養與品位，這才是藝術作品最高境界的必備要素。

　　（采訪整理 梁志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