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最美女性的東方想象與表達

　　中國遠古時候，傳說“洛神”是伏羲氏的女兒，掌管洛河水印，后來不小心落入洛河溺水而亡，被天帝封為洛河的女神，洛河兩岸就一直流傳著眾多有關洛神的美麗傳說。

　　后世真正了解洛神和她的故事則是從三國的大文豪曹植的《洛神賦》開始的。“洛神”是曹植想象的女神，也傳說是曹植畢生眷戀、那位對他“相煎太急”的哥哥之妃甄宓。今天再讀曹植文中有關“洛神”的優美描繪仍是讓人非常激動和震撼的：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秾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瓌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于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游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于山隅。……

　　揚輕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佇。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曹植所作《洛神賦》深深地影響著一代代人的文學心靈，也因此變成一個家喻戶曉的女神，在此后的將近兩千年的時間里，詩詞歌賦、小說戲曲、繪畫書法中流傳廣泛，是中國人心目中的“蒙娜麗莎”。曹植之后，東晉時期有“畫圣”之稱的顧愷之畫成圖卷《洛神賦》，此作現珍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王羲之的兒子、大書法家王獻之又以小楷寫出傳世書法《洛神賦》，后在宋代被翻刻到石頭上。此后的書法家們不知道多少次寫她，大畫家們也不知多少次去描繪她，《洛神賦》美文一篇可謂成就了無數的書畫經典。

徐子鶴與《洛神》：一代丹青名家的珍貴畫作

　　本幅《洛神》是二十世紀一代丹青名家徐子鶴先生所繪。徐子鶴，出生在蘇州，父親經營古玩，鄰居即是收藏巨擘孫伯淵、孫仲淵兄弟，他從小學畫就有機會臨摹宋元古畫，練就練驚人的摹古功力，他模仿過張大千的哥哥張善孖《白猿圖》，讓當時行家誤認。徐先生熟悉各家技法，年輕時就受到多位大師肯定，三十年代上海灘畫壇一時聲名鵲起，當年曾被張大千、吳湖帆兩位畫壇大師同時看中，都要收其為徒。左右為難抉擇之際，父親最終決定讓徐子鶴拜在與吳昌碩齊名的書畫大師錢瘦鐵門下，后去日本留學，抗戰又毅然回國，任教于蘇州美術專科學校，新中國成立后與山水畫大師陸儼少、宋文治等一塊去安徽博物館工作，五十年代初，上海博物館鎮館之寶、唯一的唐代繪畫孫位《高逸圖》，最后由徐子鶴進行修補接筆，經他妙手勾染，與原作精神相契，頓時還原作以舊觀。對此，古書畫鑒定權威謝稚柳給予了極高的評價。由此可見徐子鶴在書畫創作與鑒定方面均達到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洛神賦圖》作于1956年，憑借著十多歲開始臨摹古畫積累的二十多年經驗，追隨多位大師的學習熏陶，并且吸取修復唐人孫位《高逸圖》成功經驗，徐子鶴精心繪制而成。

　　圖中的洛神身姿輕盈，采著“凌波微步”行在裊裊波光中，她的臉龐含蓄端莊，略施粉黛，絕非人間所有，洛水之上涼風初起，微微拂動長長的衣袖，一根飄帶悠然地向上揚起。洛神雖然在畫面之中，那點睛，眼神悠遠而神秘，目光中的企盼卻直到畫外。如果說畫家于人物及其服飾上費盡心思，顧愷之所說的“傳神寫照，盡在阿堵中”畫家體會更深，顧愷之說“畫目送歸鴻難”，徐子鶴不畏其難，偏要挑戰人物畫這一極致，洛神的目光似乎落在遠去的陳思王曹值的馬車上，那雙纖纖素手輕柔地搭在一起，有留戀的心思，但人神終究有別，無法長相廝守，欲說還休，欲走還留，念念不忘，依依不舍，這動作與這表情說盡一切，此時無聲之畫勝過有聲之文。

　　徐先生在構思這幅杰作之前，對于曹植這篇千古傳頌得美文早就爛熟于胸，從服飾、妝容上力求忠于原作，絕不帶半點杜撰。所謂“云髻峨峨，修眉聯娟”他畫出了高高得發髻，眉毛細細長長，異常娟秀嫻靜；“披羅衣之璀粲”，他不厭其煩、有條不紊地描述了璀粲得羅衣，用白粉勾出了上面得精細得紋飾；“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他描繪洛神頭戴金銀翡翠首飾，帶著珍珠耳墜；“踐遠游之文履”，圖中也畫了飾有花紋得遠游鞋。凡此種種，畫家對文化傳統得敬畏心，令人欽佩，這超出了單純得技法，實際上體現了他對于古代歷史服飾研究得深厚功力。畫完之后，徐子鶴以小楷將《洛神賦》全文從畫面上部由右至左工整地寫出，與精彩的洛神畫像交相輝映。

　　《洛神賦》也見證了徐子鶴當年的朋友交誼。畫面右冊另有兩豎行題款，可知是為“洪沛同志”所作。洪沛是當年安徽省的重要領導，安徽盱眙（今屬江蘇）人，193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曾任中共泗水縣縣委書記、江淮三地委組織部部長。建國后，歷任安徽省人事廳副廳長，中共安徽省委統戰部部長、宣傳部副部長，安徽省第五屆政協副主席，是第三、四屆全國政協委員。徐子鶴先生是在1955年以后到安徽博物館工作，應是此后結識了洪沛同志，于是乎欣然為洪沛創作了此圖。后經輾轉，現屬于深圳千千新語文化傳媒公司珍藏。

　　《洛神賦圖》是徐子鶴一生繪畫生涯中最精彩的人物作品，人物服飾的考證，繪畫技法的嫻熟運用，加上小楷寫成《洛神》全文，贈送于當年的重要領導“洪沛”，完美的藝術性，流傳有序性，堪稱一幅珍貴特殊的精彩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