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承傳統 自立新意
——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盛景華訪談
成功書畫家網記者 何曉芳
成功美術館舉辦的“沿著黨的十八大指引的方向奮勇前進——鄒德忠藝術大展暨當代書法名家精品展” 于12月7日在甘肅省藝術館盛大開幕。這場由鄒德忠領銜主展,盛景華、郁志桐、沈鴻根、王云、張坤山等共同參與的大型書法展取得了圓滿成功。期間,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省作家協會會員、省美術家協會會員,益陽書法家協會主席、市政協常委盛景華接受了記者的電話采訪。
盛景華立足于中國五千年的傳統文化,師法古人,以傳統為師,融會傳統技法,但不落于古人的窠臼。他的字,銳意創新,有強烈的時代氣息,不浮夸。其特別另我服膺的是他那種不在口頭上張揚如何“繼承”“創新”,卻能付諸以實際行動,以其開闊的視野,寬厚的襟懷,獨到的體悟感觸,化為得心應手的創造,不得不令人由衷的折服。
記者:盛主席,您在對待傳統與創新上有過一段戲劇性的變化過程。從1990年進入湖南省書協主辦的書法研修班學習后,您從先前的“時髦字”轉向傳統書法,從反傳統而走向崇尚傳統,這樣的轉變您作過怎樣的思考?
盛景華:這事說來話長,我參加的是首屆研修班,其時是1989年底。說實話,當時進入研修班的同學,很大一部分在當年就已經是功成名就了,有的人在省內外書壇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只有我,作為來自地市的代表,作為一名新人。作為一個根基很淺的書法愛好者,能擠身于名家之列,與他們朝夕相處,修得同窗之好,那是我莫大的榮幸。
正因為深知自己與學友之間存在很大的差距,只有發奮努力,花比別人更多的功夫才可能縮短這些差距,所以從進入研修班第一天起我就全力以赴,以極大的熱情,誠懇的態度投入到臨摹與創作及至書法理論的學習之中。研修班的作業是創臨結合。且有第一書體和第二書體兼顧的要求,還要談感受、寫論文。在前后三個年頭的學習中,我從來不曾欠缺過作業,總是保質保量超額完成。在現在看來,當年我的創作和我本人一樣年輕而稚嫩,所以在學習過程中我得到的批評和意見也比別人要多。記得觸及我的痛處,引起我的反思,改變我未來藝術走向的是那么一次。
在一次點評作品時,當大家對我提過許多意見之后,當時湖南省書協主席顏家龍先生總結說:景華創作上有才氣,作品形式感好,有視覺沖擊力,是寫聰明字的。當時聽到這些意見時,我甚至還有點沾沾自喜。后來,我問顏公,寫聰明字是什么意思?顏公笑著說,寫聰明字就是憑著自己的小聰明搞創作,跟著感覺走,跟著時風轉,看一步走一步,走一步是一步;缺少傳統的學習,缺少技與法的錘練。聽過這一番解釋之后,我內心深受觸動。顯然臉上有些掛不住,但心里并不服,只是礙于情面,沒有當面反駁。回房間后,我反復體會顏家龍老師和學員們話語之間的含義,心也漸漸地沉重起來。我感覺到學友的話語來得雖輕,落得卻重,無形之中,已經否定了我的過去,阻斷了我的將來,似乎是明確地告誡我再這么下去肯定不成,因為這條路上雖會有小的驚喜,卻不會有大的收獲,走到盡頭,將是一條死路。
順著學友們的指點,我開始審視自己的過往,我的書法之路,我創作的點點滴滴。我覺得,與學友相比,我在書法上存在著先天不足,在傳統與經典上下的功夫最少。對于書法我雖有足夠的熱情,但是我缺乏探索的精神,缺乏尋根究底的勇氣,缺乏對傳統經典、對于中國書法藝術的精神實質的認識。我發現自己過往即便取得過一些成績,那完全是機遇使然,是投機取巧、劍走偏鋒獲得的,是書法之外的一些因素湊成的。我感覺過往的我在藝術一途,是一個機會主義者,一個地地道道的投機分子。為此,我有些迷茫,我的過去已經被否定,我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就在我失落徬徨,對藝術前程茫然無措的時候,我索性停下了手中的筆,我開始更多的看書和思考。不久,我獲得了一次到西安出差的機會。我計劃用半天時間游覽文廟和碑林,可是當我踏入那方圣地,我竟然完全迷失了自己。花了近兩天的時間,我仔細拜謁了碑林里所有的經典。看過后,我有一個強烈的感受。那就是在大師面前,在傳統與經典面前,我休談書法,今人太過淺薄,離經典的距離實在是太過遙遠。碑林里的每一塊碑刻,都像一座高山,高山仰止。先莫說超越,哪怕是深入其間上山一游,也處處是峰廻路轉讓人心曠神怡。我覺得每一塊碑刻,都像是一塊里程碑,指示一條道路的去向,也告誡后人前路曾有人到此一游。我發現我所見過的書法實踐,哪怕是那些自稱為創新、標榜為這種主義那種書風的書法現象,在碑林中居然都找得到遠古的標本,包括當時那種最時尚的以畫入書的所謂“現代派”,古人都有過實踐,只是名稱不同而已,古人將其稱之為“墨戲”,是一種純粹的筆墨游戲。看過這些之后,我為我既往的幼稚無知深感慚愧。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者無畏,我也為自己當初喊出“打倒傳統,消解經典”的口號而自慚形穢。
從西安回來后,我認識到了造成我過去的書法之路出現偏差的原因。首先便是短視。因為知識面窄,活動范圍小,坐井觀天,看不到書法藝術的全貌,認識不到傳統與經典的魅力所在,所以出現取向的失誤。另外,急功近利,心情浮躁,想投機取巧,抄近路,不愿意下真功夫作深入的研究也是導致我出錯的原因之一。這個時候,我再回想研修班里學友們的意見和顏先生的忠告。我想那簡直就是一針見血,把脈準確,態度誠懇,讓我終身受益。
在經過痛定思痛的思考之后,我開始規劃自己,我決定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少創作甚至不創作,我想重新開始,以最虔誠的態度面對經典和傳統,以最大的勇氣和扎實的努力去學習傳統和經典,我決意拋開名利的誘惑,恭恭敬敬地在傳統的海洋里暢游,在經典的高山中尋覓,我崇拜經典,向往經典,我想實實在在地走進經典,我要求自己在不知道傳統之“三昧”之前決不奢談創新,決不盲目地追求所謂“個性”。我意識到,藝術個性該是水到渠成的事,并不要刻意求之,刻舟求劍當相去甚遠,一個人性情不同,經歷有異,審美感受使然,當他的藝術爐火純青之時,他的人格精神、知識修為及藝術個性自然會顯現出來。
不為名利所累,不為時風所動,努力同化別人而不被別人所同化,在傳統里求生存,在經典中討生活,這正是我這一個時期的學術主張。在這一主張下,我開始惡補書法基本功。值得慶幸的是,我們所處的時代是信息時代,是一個知識爆炸的時代。與古人相比,我們這個時代太優越了。我們只要學習經典,我們隨手就可以得到經典,隨時可以看到經典。
學習經典,我采取的是讀寫結合的辦法,廣泛地讀帖,系統地研究,有選擇地臨寫。我熱愛二王一脈帖學,所以臨寫也以帖學為主,大王、小王,晉代殘紙及至唐代法帖,宋四家,趙孟頫,董其昌,王鐸這一線下來,我分主次地臨寫。遇到自己愛的、與自己性情相投的我就多臨、精臨,一般的字帖我臨過幾周后就換了,以一種瀏覽的方法來擴展學習的廣度。
為了不讓自己陷入古人的窠臼而成為書奴,我在北碑上也下過苦功,《張猛龍碑》《鄭文公碑》《張黑女墓志》《龍門二十品》,特別是《始平公造像記》及一系列的墓志我都認真學習過。幾年之后,當我于1994年在長沙岳麓書院舉行第一次個展時,我的書法已完全改變了模樣,雖然在款式的設計和變化上,我還是我。但是字,尤其書法線的質量,已有了大的改變。可以說,我那時的書法已經不再是“聰明字”了。
由于突破了藝術認識上的瓶頸,這一個時期我的書法也有了長足的進步,連續入選“首屆全國行書大展”“首屆中國書壇新人展”“第五屆全國書展、第六屆全國書展、第八屆全國書展”“第三屆全國正書展”等全國級重大展覽。還在“第二屆全國電視書法大賽、全國書法精英大賽”等重大賽事中獲獎,1995年就有兩件作品被“中南海”收藏。
記者:“雅俗共賞”被認為是書法的最高境界,接受者在這種“雅俗共賞”的狀態之下,會不會影響接受者和創作者的多元性,減少國民對于書法藝術更多學術層次的思考。
盛景華:我的書法追求是“雅俗共賞”。至于“雅俗共賞”是不是書法的最高境界這不好說,古代還有曲高和寡的典故呢。不過我的藝術是渴望得到更多人的共鳴的,一個人寫了一輩子,如果總是無人喝彩,那會很郁悶的。
據我看來,以二王為代表的書法經典,其表象都還是“雅俗共賞”的。我們中國人講“中庸”,講“和諧”,所謂“雅俗共賞”,其本質是“和”。藝術的不二法門是“經營對比”,制造矛盾,調和矛盾。對比越多,矛盾越豐富,而能和而化之,相得益彰。
和諧是世界的本質。和是藝術的最高境界。單從字義上解釋,和字有相安,諧調等多層意思,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配合默契,這與諧字的意義是相同的。和是中國文化核心中的核心,是天人合一,人與自然的統一。
和諧是一切事物的原則,工作、學習、生活、藝術……幾乎所有的事物,它們內在必須是和諧的,和其它事物的關系必須是和諧的。如果不和諧就不可能存在,一點的變化,必然引起其它的變化,所以是不可阻擋,因為它們有內在的聯系,有和諧的本質。所以,一個謊言,為了掩蓋它,必須編造另一個更大的謊言。一個扭曲,會造成另一個更大的扭曲。斗爭,只是現象,和諧才是它的本質。一個人,一件事物,不管是大,還是小,也不管是簡單,還是復雜,不管是聰明,還是愚昧,這些外在的形式毫無影響,他們一律都是和諧的。未知數是大是小,并不知道,但是,它必須是和諧的,才能列出方程。和諧是和外在形式無關的,和是所有事物的本質。它看不見,摸不著,但必須遵守。
儒家倡導的中庸,道家所說的陰陽無不詮釋著和諧二字。書法作為中國傳統的精華,自出生之日起,和諧就是其終極目標,是其最高的評判標準。二王書法藝術最接近這一境界,他們就成了中國文化和藝術審美的標竿,成了和諧中庸的代名詞。
至于在 “雅俗共賞”的審美狀態之下,會不會影響接受者和創作者的多元性,減少國民對于書法藝術更多學術層次的思考。我看未必。我們南方人大多吃辣椒,吃了一代又一代,可怎么也影響不了你們北方人的口味。況且,這“雅俗共賞”并不是一種規定,他并不會強求于每一個人審美取向。如今是一個開放包容的社會,思想是多元的豐富的,追求“曲高和寡”的人什么時候都有,他們不會輕易就被他人同化了。真正搞藝術的人,都是有個性,甚至是特立獨行的人,他們的藝術之路都是經過思考之后認定的。你說“雅俗共賞”是書法的最高境界,肯定還有不少人會堅定地說,它缺少個性,它不是!
記者:由于當代書法大面積市場化,一些西方人認為,當代東方文化已經失效,會在世界現代化、西化中被“同質化”。關于這個觀點您怎么看?新世紀的中國書法,在這種書法市場化新形勢下,我們現代書法家將面臨怎樣的挑戰。
盛景華:未雨綢繆,這是我的態度。不過,我絕對相信有著幾千年歷史積淀的中國傳統文化的力量,他不會失效,也不會被外來文化輕易地取代,它只會在與西方文化的交融中稍作改變,當然西方文化本身也會在與東方文化的交融中作出自己的改變。至于挑戰,人生本身就是一場戰斗,沒有什么了不起的事。記得小時候常說的一句話:時刻準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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