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意花鳥畫是有高難度的,形而上層面的難度主要是格調(diào)。格調(diào)的高低關(guān)乎一個人的氣質(zhì)、品位等因素,魯迅說“人的氣質(zhì)是天生的,不是上幾年學(xué)能改變的”。也就不大好談。形而下的難度主要有兩個,一是筆墨,二是落墨成形。筆墨靠臨摹,——主要是對書法和傳統(tǒng)經(jīng)典畫作的臨摹,在長期實踐中千錘百煉;落墨成形則需通過寫生來解決。
寫生,一方面是寫物象的生機、生氣和生意,——要得“栩栩如生”之感;一方面是熟悉物象的物理關(guān)系,記憶形象;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也是常常被忽視的方面——訓(xùn)練我們的手。
從目識心記,到自由抒寫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寫生不僅能幫助我們最有效地實現(xiàn)這個過程,也是我們進行格物致知的探索,與客觀世界血肉交融地感應(yīng)過程。中國畫講究“神形統(tǒng)一”,講究形的“似與不似”,講究造型上的“面面觀”。不進行深度寫生,只作浮光掠影的勾畫是很難達到的。
另外,表達方式也講究樸素,反對做作,至高境界是“行云流水”般的自然。造物主給我們創(chuàng)造了神奇美妙的“范本”——大自然,卻給了我們一雙并不天生靈巧的手,——必須經(jīng)過有效的訓(xùn)練才能畫出高質(zhì)量的線和形。
我曾多次外出寫生,所使用的方法,大致可歸納為:白描、小寫、大寫和默寫等方法。
白描是最樸素的取形寫影之法。原始人和童年人都用,都是用線雙勾物形。
1999年春,我和同學(xué)到洛陽寫生牡丹。得見許多珍品,有趙粉、昭君出塞、夜光白……特別是酒醉楊妃,粉面低垂,風(fēng)致獨具,——“落花紛紛稍覺多,美人欲醉朱顏酡”,大概就是這種花的意象吧。真是置身花海又晃若瑤臺。
而我初見牡丹花開,是在此數(shù)年前的巴黎郊區(qū)的莫奈花園,洋花叢中觸目驚艷,再也難以忘懷。自此開始畫牡丹。但因為沒經(jīng)過寫生,只能畫一種感覺,畫幾張就不能再畫了。在此之前不畫,是未見其真容,卻嫌它“俗”——世俗給它畫得俗樣。
王雪濤把牡丹世俗化了,世俗卻把他的牡丹惡俗化了。曾見潘天壽畫的墨牡丹,從旁題曰“花王——群眾所封。”大師在感嘆,牡丹之被人誤解。
春花繁榮,難在提煉。用鉛筆畫白描,便沒有壓力,可以畫得很從容很深入。
萬物靜觀皆有得。當(dāng)我們對物象沒有感覺時不會去畫它,有了感覺不下功夫畫不好它,只有在有感覺的同時深入寫生才有畫好的可能。
小寫,是用毛筆落幅直接點染,筆筆寫來,同時強調(diào)物理關(guān)系。2011年10月底,我隨中國美協(xié)畫家代表團到陜北慰問寫生,并不了解那里的情形。到達時寒流已至,黃天厚土,滿目蒼涼,正合適畫水墨。枝的老蒼硬挺,葉的斑駁蕭疏也更近筆墨的美感。
我在畫這組《陜北寫生系列》時,心里的標(biāo)準(zhǔn)是金農(nóng)。他的一些墨筆花卉蔬果等作品,筆墨精純,形態(tài)豐富而拙簡,從不拖泥帶水,內(nèi)斂高雅。西諺云“羅馬不是一天的”;技術(shù)的升華是為功力。
1998年冬我在海南寫生,那是一個純粹的光和色的迷離世界。海迪卡說“魅力和令人恍惚就是美的本質(zhì)”。在那里寫生就有如此感覺。這種感覺離西畫和嶺南派更近,離傳統(tǒng)文人畫卻很遠(yuǎn)。再三觀察,索性就放筆畫一種新異的感覺,有的用長短線快速勾寫,再乘濕破以墨和色;有的以墨色用沒骨法直接去概括著畫。這種畫法很感性,也就特別容易顯露個人特點;似乎循此畫法,能很快找到個人風(fēng)格。但太個人的東西往往是“小道”的,——風(fēng)格即是局限。
默寫又叫“目擊心傳”。是古人寫生常用的方法,即先在自然中觀察,再回到畫室把觀察所得默寫出來。我們能見到的沈周的大量寫生,如《辛夷》、《梔子花》、《三檜圖卷》等都是這樣畫出來的。特別是他的《寫生牡丹》,可謂寓濃情于風(fēng)致,對我的影響很大。
我的《辛夷》等,也是用默寫法進行的。北方光照強烈,氣象開闊,常見花朵開在云端上的奇異景象;和江南的煙水迷濛,內(nèi)斂含蓄風(fēng)調(diào)迥異。與之風(fēng)晴雨夕,晨昏相對,自有許多感懷。
“天穹持作鑒,為汝照酡顏。阿誰相對酌,醉留在人間。”“瑟瑟輕寒里,微微發(fā)小紅。一夜春風(fēng)至,粉面堆胭脂?!边@是我題畫辛夷的一些句子。
心物交融,“目擊心傳”是古人常用的寫生法。今人似乎改作畫照片了。
但,畫花即畫人,——一種人格理想。從這個境界說,一切技巧的談?wù)撚炙坪醵际俏⒉蛔愕赖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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