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huán)畫《三毛流浪記》封面
梁江
哪一本書能影響你一生?曾有人這樣問我。而我不假思索立即回答:《三毛流浪記》!
50多年前,我還是粵西鄉(xiāng)下的一個一年級小學(xué)生。某日大熱天,尾隨著生產(chǎn)隊交納公糧余糧的挑伕隊伍進(jìn)城。在大人們排隊等候抹汗之際,我閃身進(jìn)了不遠(yuǎn)處一間書店。店內(nèi)新書柜臺赫然擺著一冊《三毛流浪記》……從隨便翻翻,到不能釋手。我站著看,坐在地上看,一下午就這樣過去了。末了,店員連哄帶趕把我轟出門,下班了。
那時候,我沒有錢買這本讓我魂不守舍的漫畫書。好多個周末,我光著腳丫子趕七八里路上縣城書店,終于從頭到尾痛快看了好幾遍。
從這個又黑又瘦削矮小,頭上只有三根頭發(fā),赤著腳丫在上海灘流浪的同齡人三毛那里,我看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大千世界。
三毛是舊上海的一個流浪兒,無家可歸,沒有衣服穿,吃貼廣告用的漿糊,冬天披破麻袋在大街上睡。販報紙、擦皮鞋、拾煙頭、當(dāng)學(xué)徒,幫別人推黃包車,掙的錢不夠吃頓飽飯,處處受人欺侮,只有周圍的流浪兒會關(guān)心他。三毛有一顆善良的心,還很機智。一次撿破爛,三毛撿到了一個被人扔下的嬰兒,他趕忙用撿垃圾的錢買來奶粉喂他。有一次走在大街上,他看見有壞人捉住了一個小姑娘,他趕忙撿起一只貓,趁壞人不注意把貓扔在他頭上救走了小姑娘。一天,他在路旁拾到錢夾,好心的三毛把它交還了失主,失主反誣三毛是扒手,狠揍了他一頓。一個有錢的貴婦人收養(yǎng)了三毛,給他穿上皮鞋,對他管束,天性散漫的三毛不愿過富人家的生活,在某次為他舉行酒會的時候,他搗亂一番后脫下華麗衣服披上麻袋片,重回到討飯的小伴兒流浪隊伍中來。
三毛漫畫1935年問世,抗戰(zhàn)勝利后又在上海《大公報》連載,成為上海家喻戶曉的人物。在漫畫家張樂平筆下,三毛的種種經(jīng)歷和遭際讓人笑中含淚。聰明機靈,樂觀幽默,意志堅強,富有正義感,三毛形象成了中國窮苦兒童的象征。
早在1949年,流浪兒“三毛”便第一次被搬上銀幕,電影由趙明、嚴(yán)恭執(zhí)導(dǎo);接著,有1958年版電影、1980年香港版電影;1996年,孟智超主演電視劇,后又出續(xù)集;其它,還有央視動畫版、音樂劇版《三毛流浪記》等。至于漫畫家張樂平的漫畫連環(huán)圖《三毛流浪記》,歷年則不知印行過多少版。
張樂平先生生前曾說,三毛是他獻(xiàn)給全國少年兒童的禮物。柯靈先生曾在香港版序言中說:“《三毛流浪記》是一部很有趣味的小人書,也是一部給成人看的警世書。三毛身上背負(fù)著沉重的歷史陰影,也帶了深刻的歷史啟示,向世界呼喚和平,呼喚公正,呼喚仁慈,呼喚同情,呼喚人道,呼喚文明!”許多人都說過:“我是看著三毛的故事長大的。”
對于我,《三毛流浪記》幾十年后仍印象猶新。它讓我早早看到人間萬象和人生百態(tài),學(xué)到如何做人的最起碼道理。還因為這冊漫畫,挑起我孩提時期學(xué)畫的強烈欲望,讓我一直在美術(shù)之路走了下來。一冊漫畫連環(huán)圖,最早的人生教科書。上世紀(jì)年代,我陪冰兄老人家上京辦漫畫展,有幸在華僑大廈見到張樂平先生,曾當(dāng)面向張老表示過謝意。也是上世紀(jì)80年代在中國美術(shù)館舉辦畫展之際,張樂平先生把《三毛流浪記》中最重要的幾十件作品捐贈中國美術(shù)館。我進(jìn)入中國美術(shù)館工作之后,每當(dāng)因為籌展、研究等公務(wù)需要調(diào)用這些藏品,看到這些影響了幾代人的珍貴的漫畫原作時,心中總會涌起難以言說的情感。
《三毛流浪記》是一本小中見大的書,有益于人們的心靈。它之所以經(jīng)久不衰,因為它既很適合小朋友,也適合成年人。對于二十一世紀(jì)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讀者,和三毛比一比,能知道新時代如何讓我們活得有尊嚴(yán)有幸福。對于我這樣當(dāng)年身在苦中不知苦的過來人,更會因此警醒自己時時懷抱感恩之心,珍惜生活的每一天。
鏈接:“三毛”的形象及故事,是多代中國人的集體記憶
世易時移,今天,“三毛”已“垂垂老矣”。今天的孩子,更多地對“喜羊羊與灰太狼”津津樂道,對米老鼠唐老鴨愛不釋手。“呼喚和平,呼喚公正,呼喚仁慈,呼喚同情,呼喚人道,呼喚文明”的“三毛”,會如何與新的時代對接,從而成為真正的不老故事?
人們在思考,也在努力。“三毛”至今受到重視。如在張樂平先生的家鄉(xiāng),建有張樂平紀(jì)念館,坐落在浙江省海鹽縣城中心,館名由文壇巨匠巴金先生題寫,1995年11月10日開館,2011年12月遷建新館,占地面積3405平方米,建筑面積1926平方米。今年初,浙江省檔案局評選公布“浙江檔案文獻(xiàn)遺產(chǎn)”,全省共有6項檔案文獻(xiàn)遺產(chǎn)入選,張樂平漫畫名列其中。目前由海鹽縣檔案館代保管的“張樂平漫畫作品檔案”共有作品原稿318件、復(fù)制件694件、印刷品5件及張樂平生前好友作品64件。
海鹽縣還有三毛小學(xué)。該小學(xué)是浙江省海鹽縣政府于1994年8月創(chuàng)辦的,原名海鹽縣城北小學(xué),于1999年8月更名為三毛小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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