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 江
(“山月丹青——紀念關山月誕辰100周年藝術展”2012年末在中國美術館舉行,分三部分展示了關山月各時期重要作品,引起學界及觀眾的熱烈反響。展覽期間曾舉行大型學術研討會。梁江應邀為研討會作了總結發言,此文根據發言要點整理而成)
關山月學術研討會開了一整天,最后的自由討論非常熱烈,我聽后很受感染。受邵大箴和薛永年兩位委托,讓我在這里做研討會總結。這個總結很難做,因為這次系列活動,包括展覽和研討會,內容豐富、信息量大。這個研討會中間分了兩個分會場,我也沒有辦法全部聽完。所以,這里只能就我所了解的情況做一點初步的歸納。
前幾月的關山月全集的編輯會,有一些我參與了。文集里面的稿子,中囯美協理論委員會在編輯階段做了很多工作,中間有一個審讀環節,我也參與了部分稿子的審讀。有些內容我是先睹為快。論文集出來,大部分稿子我回去也看了一下,即使是粗粗瀏覽,都盡可能全面看看。這樣,我想也可以做一點粗略的歸納。
在一整天的關山月學術研討會當中,每個分場的主持人做了及時而具體的點評,很有針對性。關山月百年系列活動,在北京是第三站展出。中國美術館動用圓廳和兩邊的方廳,是這兩年最高規格的展示。這次展覽,關山月美術館做了充分的準備,尤其是遴選出關山月先生各重要時期的100余件作品,拿到中國美術館作了一次系統化的陳列。除了各個時期代表作,有照片、有手稿、文獻加上實物、影像的展示,變成了一個立體的展示。正如研討會開始的致辭中,邵大箴和范迪安先生都說到,這是一個重要的展覽,展示了關山月對中國畫和嶺南畫派的重要貢獻,而且詮釋了地方性和全國性的關系。展覽在展示方式上也有新的思路,我想這些都是準確的。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展覽和研討,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所以我首先想說,這次展覽和研討活動,在關山月研究上上了一個新臺階,體現了新水準。就這次研討會而言,陳湘波館長說到向60多位專家約稿,收到了40余份稿子,經過認真的評審和審讀,有30余篇論文收入文集。研討會雖然有一整天的時間,但是仍然未能讓所有的提交了論文的專家進行發言。研討會共計28位作者進行發言,時間也很短,只能做主要觀點的概略陳述。
一整天研討會的發言,可以歸納出四方面的內容:
第一,總論。把關山月與嶺南畫派的成就、影響和評價作一個宏觀的整體的評價,這是一個類型的內容。這部分內容,大部分都歸納在論文集里面的第一板塊。
第二,屬于史學研究方面的內容,也就是從關山月先生的生平、藝術經歷、創作軌跡、教學實踐等史料性和回憶性角度做文章。這方面也是非常充實、具體的,有很強的史料性,很多內容都彌補了以前研究的空白。
第三,從創作個案角度的研究。以關山月先生的山水、人物、花鳥的作品為個案,從他的創作過程進行深度研究,這在以前比較少見。像《綠色長城》等作品的分析,都達到了以前所未曾達到的一個深度。
第四,從關山月的寫生、色彩筆墨、中西融合的做法生發出新的論題。如從他的教學實踐中,以關山月為由頭而研究二十世紀中國美術的相關問題。像大家剛才所踴躍提問的“中國畫”的起源等相關問題,都是圍繞關山月這一個點而生發出來的,這是對二十世紀中國美術研究有非常重要意義的事情,這樣的探討也是很有價值的。
28位作者在研討中只是作了一個簡要的發言,由于時間的限制,并沒有充分展開。除了以上的內容,我還有一些個人特別感興趣的問題。一些話題,是以往研討會比較少見的。比如說,海外學者對關山月的論評、對國內學者有關關山月研究的考察挺有意思,這都是從方法論角度和史學史的角度,對已有研究而進行的研究。而且,有海外學者特別關注到蘇立文和關山月這種非同尋常的交情。我們知道,有關蘇立文的學術成果,前段時間在中國美術館做了文獻性的展示,里面展示他和關山月先生的交往,資料都很完整,包括以往少見的大照片都展示出來了。關山月是蘇立文先生學習中國畫的老師,蘇立文先生對他非常尊敬。他與蘇立文的關系,還有安雅蘭、郭適對關山月的評價都有助于我們的進一步探討。。還有,國外學界談關山月,說到他從1949年以后響應新社會的號召,遠離早期的鄉村溫馨小景而轉向雄偉山脈全景,以描寫新中國。他們認為,這是明顯的有意識的中國畫現代轉型。這些觀點,都很有意思。我想,這種從外到內的對關山月的考察,這樣一種立體的考察,是以往少見的,這體現了當今的研究深度。
對于關山月的研究,我還想講一點我個人的經歷。我有好多年在廣東美協工作,也就是關山月先生任廣東美協主席和廣東畫院院長的那段時間,我和關老的直接交往會多一些。我翻閱二十多年前的工作筆記,把1988年9月28號在廣東迎賓館,即關山月剛在廣東搞他的個展的研討會記錄找出來了。那時,我剛從中國藝術研究院碩士畢業回廣東工作。那個時候,研究生還非常稀罕。關山月先生對我關照有加,特別讓我這個年輕人坐到他身邊來聽發言。我當時一邊聽會一邊做了簡要記錄。這個實時記錄,或對以后研究關山月有點啟發。
關山月先生當時講了幾點:第一,“不動便沒有畫”。這一點,關怡及好幾位專家都談過,包括李偉銘也寫過專門的文章。但我想,在當時這個場合,在廣東美術界研討會上,他這樣強調“不動便沒有畫”,這很體現嶺南派的特征。關山月緊接著說,“不搞展覽便不能動”。也就是說,不搞展覽便少有機會出去寫生。他說的這個補充,也包括日常行政事務纏身的苦衷。關山月強調的第二點,是“藝壇百花齊放,我算一朵花”。他只算一朵花,這一點,顯然說得比較謙虛,也比較自信。然后,他談到希望大家看他的畫要注意幾個點:注意八十年代與七十年代、六十年代、五十年代的區別,他希望大家看到這種區別。這種區別在哪里?他說,不同時期他想法和畫法不一樣,追求也是不一樣的。還有,他希望大家能注意他的筆墨和書法的區別,尚有寫生、用色和西洋方法上的區別。最后,關山月講了一點很重要的想法,他說想畫祖國大地,一年畫一張,類似于《綠色長城》這樣的大畫。他還想畫西沙。這是1988年說的話,是我8月9號在工作筆記上記錄的關老講話的要點。現在重提這幾個要點,把當年我和關山月先生直接交往的一些東西說出來,可能對我們現在的研究也有一些啟發。以《碧浪涌南天》為例,我和這一幅畫也有特殊的緣份。這個作品完成以后,是我經手在1984年7月的《《美術》雜志刊發出來的,我當時是雜志執行編輯。雜志作了一個整版的版式,期間和關老有若干書信來往,請他寫了一個創作談。這幅畫刊發完了,社會影響很大,后來在全國展得了獎,這件作品成了中國美術館收藏的珍品。但是我并沒有想到,這件作品同時還有一個水墨版本。這次看到了水墨版的,我個人認為水墨比彩色的效果更好,我想這件作品若也是中國美術館藏品就更好了。我舉這一例子,是說關山月的研究還有進一步挖掘深化的可能,還有很多事情能做。這次研討會我覺得有一點非常可喜,發言中除了年長的、師輩的專家,有中年的學者,更有近年崛起的史論界的新銳,這顯示了中國史論界的生機和潛能,這讓人非常高興。
對于史論研究,我一直很感興趣的,是章太炎1932年在燕京大學《論今日切要之學》的演講,這是我做史論工作一直不敢忘懷的。章太炎說,做學問“一是求是,二是致用”;“明代知今而不通古,清代通古而不知今;明人治事勝清人,清人鉆牛角尖不識天下大勢”。這是章太炎的原話,我想這對我們史論研究,從方法論的角度,也給了我們很多啟迪。在我們眾多學者專家的努力之下,有關關山月的研究,現在已進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系統化、深入化、多角度的一種狀態。這一段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黎雄才、關山月的展覽,都是在學術準備上很下工夫的展覽,這是很可喜的現象。廣東的美術界在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值得祝賀。但我想借用一句流行的廣告語說,“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美術史論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們還要進一步努力。
(梁 江 中國美術館副館長、中國美術院副院長、中國美協理論委員會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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