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焯楷書《玉臺新詠集序》卷(局部),天津博物館藏
路灝
何焯的得意門生金農在贊頌老師的詩中寫道:“宋元雕本積萬卷,父子著書游禁庭。近不得意但高臥,秋風吹老古槐廳”,這是對何焯一生最真實的寫照。何焯是康熙朝的學問大家,其治學嚴謹,學盡所用,氣義高潔,名著學壇。
何焯精于版本之學,早年受聘于王鴻緒門下,后又在徐乾學、翁叔元門下辦事。徐乾學官居高位,主持科闈,之后在徐主持的評議試卷時,何徐二人因意見相左發生爭執,徐雖待人甚厚,但是何焯卻遭到許多宵小之輩的詬訟而兩人失歡。后在翁叔元門下的時候,翁的兒子曾數次遭到何焯的駁斥,何在翁門下數為所窘。后來翁依附明珠彈劾湯斌,何便不惜與之反目,移書與絕,請削門生籍。自此以后六次鄉試不中,屢受排擠,但何焯依然我行我素,不屑一顧,真可謂是“近不得意但高臥”??滴跛氖荒?1702年),由于李光地的賞識和推薦而入值南書房,何焯由此便出入禁庭了。
何焯的書法在康熙朝享有盛譽,他和汪士、笪重光、姜宸英并稱為“康熙四大家”。何焯精于版本目錄之學,自然對碑帖鑒定獨具慧眼,他的書法藝術的高度也是源于他對古代碑帖的研究與鑒藏。他善寫小楷,對晉唐法書尤為推崇,其中就有王獻之的《洛神賦十三行》。他說:“今所存十三行則姿狀蹁躚,興會豪舉,與大王書不類,未容便議褚柳,鑒裁之失也。此本雖無筆不收,亦已發露無余,多帶顏法,遂開蘇黃風氣。趙承旨謂《宣和書譜》中所收是唐人硬黃臨本,筆畫沉著,大乏韻勝,不敢以為真跡,卻有柳跋兩行者,豈此是耶,抑別為一本,值周膳部輩所摹耶,其雙鉤入石。纖細畢備,可謂至工,且屬初拓,去書在紙者不遠,此董宗伯所為往來于懷,每見諸他跋也。余從前過目者惟愛越州石氏所開,曾閱三四本,大抵拓時石已稍剜,比之美人遲暮,一段神采煥發奕奕照人,故當讓此三五少年時爾。”何焯對碑帖的鑒賞最后還是歸結于藝術的審美,這是一般學問考訂家所做不到的。在碑帖的考訂過程中,字口的肥與瘦在書法藝術實踐中占有很重的審美地位,這往往決定著一個時期的書風。這種考訂對于書法藝術創作不是無關痛癢的士人才子的興起之言。這個審美取向關系著一個書法家的藝術成就,繼而便會影響一個時期。康乾時期尚考證的學術風氣使書法的認識更加透徹和明晰,這是前所未有的。何焯在書法認識上涉獵相當廣泛,所書題跋碑帖并重,見地高妙。他善于發現書法中的毫微變化,比如在跋“潁上本”《黃庭經》中便發現近代以來所摹的《黃庭經》已是大部分失真,筆畫一律平順,無復向背往來之勢,“潁上本”《黃庭經》中橫畫處皆是仰勒平收,有如大字。這個小細節即道出了書法當中的“古意”,若是一味臨摹,不辨法帖之優劣,那么在書法學習研究過程中就會南轅北轍,愈走愈遠。何焯的書法研究與體味認知皆是從理性中來,并寓有感性認識,這使他的書法卓有成就。
何焯的小楷書作尤得晉唐風骨,溫文爾雅,從晉人風骨中來,又予之唐人膏腴,風骨中無尖削刻板之習氣,豐腴中能得唐人之風神。此處欣賞的《玉臺新詠集序》為紙本,縱24.8厘米,橫96.2厘米,現藏于天津博物館。何氏這件作品結字寬綽,深具古法,轉折處或圓潤行筆,或另起筑鋒,或用古法舂繼,這都是晉唐人的法脈。其中多字直取晉唐原帖,饒有古意。何焯小楷的面貌并不強烈,其性雖狷介耿直,但于小楷一道卻是工謹細膩,恪守古法。在館閣之中,書法能夠造化入微、超塵脫俗已實屬不易。有清一朝位居館閣的書家字體直入“四庫”,或以工穩實用見長,或以政化取向為風,這都很可能偏離了書法的核心,書家如果只是默守一部清代工具書謄寫者的身份,那么就會逐漸走向藝術的邊緣。
何焯(1661-1722),字屺瞻,號義門,晚號茶仙,學者稱其“義門先生”,江蘇長洲(今蘇州)人。學問道古,精于版本,書法雋秀,深得晉唐,道器書品尤為康熙皇帝所重。所著有《義門讀書記》《義門題跋》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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