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齊白石在這張紙上畫了一只輪廓簡略的小鳥。題跋寫到:“己未六月十八日,與門人張伯任在北京法源寺羯磨寮閑話,忽見地上磚紋有磨石印之石漿,其色白,正似此鳥,余以此紙就地上畫存其草。真有天然之趣。”
莫言在其簡短的諾貝爾獎晚宴致辭中,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文學和科學相比較,的確是沒有什么用處,但是文學的最大的用處,也許就是它沒有用處。”在實用工具理性統治的現代社會,在追求效率和實施技術的過程中,文學因為它的“無用”性,已經被人們逐漸冷落。推而廣之,實際上一切人文學科似乎都沒有直接的功利性和有用性,藝術當然也不例外。
然而,近些年藝術市場和“藝考”的持續火爆,卻帶給人們一種藝術繁榮的景象。馬未都說收藏和電視臺諸多鑒寶節目,助推了中國藝術品市場的繁榮。倪妮的一夜走紅,也曾刺激了很多藝術考生一夜成名的夢想。在一些家長們看來,似乎學習藝術就是孩子實現夢想的有效途徑。實際上,這種繁榮和夢想,恰恰使人們遠離了藝術的真精神。
作為人類文化的支柱,藝術和科學就像車之兩輪、鳥之兩翼,相輔相成,相得益彰。藝術與科學互補,有用與無用合一。愛因斯坦、海森堡等物理學大師都認為,物理世界的“真”和“美”是統一的,科學的最高境界,也是一種美的境界。錢學森生前也提議,教育要把科技和文藝結合起來。科學研究需要創新,創新需要靈感,而藝術常常是靈感的源泉。人類為什么需要藝術?因為人生最大的快樂,來自對美的欣賞,而藝術是美的最高形式。藝術為什么能讓人快樂?因為藝術是自由的、創造的、充實的、圓滿的。藝術可以提高人的修養,完善人的人格,陶冶人的情操,頤養人的生命,它使人成為一個活得有意思的人、一個有活力的人、一個充滿創造性的人、一個人性得到和諧發展的人。
藝術的精神,本可以對現代人偏激乖戾的心靈作一種極好的救贖。藝術教育,也本可以通過對現代文明悖論的反思,在對與人類生命有密切關聯的自然的思考方面有更好的作為,讓學生真正了解到“平淡天真”的中國藝術的基本性格,不是裝腔作勢、怪僻虛偽,而是平正平實、雅淡素樸,唯此,才可以了解到平淡天真的藝術精神,正是擾攘紛亂的現代社會的良藥,是糾結心理的鎮魂劑,甚至借此可以突破很多精神的屏障和技巧的抗拒。
然而,現代社會“有用性”的價值觀念,早已滲透到藝術教育實踐之中。“無用”的藝術,卻以“用”為衡量標準。藝考生的逐年增加,其實并不意味著可以招到更多高素質的學生。因為很多藝考生竟然是因為文化課成績不好,于是通過突擊和速成,轉過來報考藝術專業,藝考成了他們高考最直接“有用”的捷徑。一個最需要文化滋養的學科,竟然成為了文化缺乏的避難所,這無疑成為藝術人才培養的缺陷和學科發展的瓶頸。
今天的藝術教育,很多就是以藝術技巧為目的,重“技”輕“道”,忽視了支撐藝術、灌溉藝術的那顆“心”的培養以及一種精神的熏陶,導致學生過多地以藝術技巧為對象來加以考察和體認。尤其是受到商業誘惑和市場刺激,藝術的學習日益淪為技巧的賣弄和精巧的制作,這樣就逐漸偏離了“詩言志,歌詠言”、“君子以鐘鼓道志,以琴瑟樂心”這種藝術根植人心的傳統。在現代化的今天,要想在藝術教育中重新塑造健全的人格和高貴的精神,我們或許可以重新去認識古典文化和藝術,把我們的靈魂從單一的物質和技術的“有用性”中解脫出來,讓學生們更多地去觸摸到人類歷史中曾經達到的有深度、有厚度的永恒性的智慧資源,從而淡化那種純功利的、“有用”的生存狀態,追求一種藝術的、自由的、“無用”的價值觀念。
藝術,在其起步的地方,實際上和游戲一樣,正是從現實的“實用”觀念中得到解脫的。藝術的真精神是自由和解放,而這種自由和解放,恰恰來源于由“無用”所得到的精神上的滿足。當一個人沉浸到藝術精神境界之中時,他的生命是整全的、和諧的,甚至渾然一切皆忘,自然也會忘記現實事功的“有用”性,“無用”自然成為藝術創造和藝術欣賞中必須具備的觀念,所以莊子說“知無用而始可與言用矣”。相反,被荀子批評為“蔽于用”的墨子,一切皆從有形的、物質的、直接的“利”和“用”著眼,排斥無形的、精神的、間接的“用”,其結果必然帶來“非樂”,也就是對一切藝術活動的徹底否定。
世人皆知用之為用,其所謂“用”,系由社會觀念所決定的社會價值,人要得到這種價值,就必須受到社會的束縛。而“無用”于社會,就是不為社會價值所束縛。“無用”之所以為藝術之大用,就是因為“無用”為精神的自由解放創造了條件。對于“用”的超越,成就了美的觀照,也成就了藝術的觀照。
自然科學回答了“是什么”,人文學科則要回答“應該是什么”。科學締造了“有用”的現代文明,藝術卻營構了“無用”的精神世界。藝術雖然沒有經世之用,卻有生命之用,這就是藝術的無用之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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