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初，參加幾位書法家聯展的學術座談會，辦聯展的六位書法家中有四位隱去了年齡，似乎年齡成為秘密，不能輕易示人了。挺吊詭，挺滑稽。
據我所知，不敢說明年齡的人大概有兩類人，一是娛樂圈的藝人，二是官員。藝人們為維護粉絲的擁躉和市場份額，總要裝嫩，因此，年齡便是天大的秘密。官員們的年齡關乎退休，掌權者對退休極為敏感，因此，對官員們的年齡一直諱莫如深。
那么，書法家從什么時候也搞這一套？書法家首先是一位讀書人，坦誠面對讀者、觀眾，是別無選擇的。其次，書法家是知識分子，應該具有理性精神，強調生活的真實，生命的純粹。可是，當我兩鬢斑白，似乎形勢大好、越來越好的時候，書法家們的年齡問題愈演愈烈，竟然成為集體無意識。一時間，悲從心起，對當代書法界更為憂慮。
其實，年齡的公開和不公開，這是“兩條道路”的問題。如果說，這個書法家是具有現代思想的知識分子，是真正的藝術家，社會和批評界有權要求你說自己真實的年齡。第一，年齡的大小，影響我們對書法家書法作品的欣賞和解讀，也影響我們對書法家心路歷程的審視。第二，閱歷與年齡有關。人格化傾向十分明顯的書法作品，會顯現出生命的年輪。研究書法家不同年齡階段所創作的書法作品，能體會到更多的內涵。第三，現代社會是以透明、公開為價值原則，一個人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年齡變成一個謎語。盡管這個謎語特別有欺騙性，但終究也是美麗的謊言。
眼下是，書法家們更愿意把自己看成藝人。看看那身奇裝異服，光頂長須，還有大呼大叫的神態，我們終于找到了隱瞞年齡的理由。需要營造神秘的氣氛，甚至把自己抬到人神模糊的地步，云里霧里，見頭不見尾，以達到“亂軍陣前取敵人首級”的目的，最終實現“大師”“巨匠”的黃粱美夢——把自己的毛筆字賣出去。明晰的價值坐標，明確的功利目的，自然與娛樂圈接軌，因此，隱瞞年齡，就成了工于心計的選擇。
書法，與中國文化水乳相容，書法家理應是具有一定文化修養和文化修為的讀書人，坦坦蕩蕩面對世界，讓明媚的陽光照進現實，豈不是更有意義。
◎張瑞田(書法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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