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我是畫家，不如說我是書法家；與其說我是書法家，不如說我是詩人；與其說我是詩人，不如說我是學者。” 著名畫家溥心畬的一番話，點出學術積淀與文化修養之于書畫創作的重要意義。
最近幾年，海內外市場上不少大藏家把目標瞄準了五四時期知名學者的書法，他們不惜重金，爭相競購。而啟功、季羨林、饒宗頤、王貴忱等學者書法價格亦隨之水漲船高，甚至高出專業書法家的字。
學者字為何普遍貴過書法家字？在鑒藏學者字時應該注意哪些細節？對此，收藏周刊記者走訪了兩位專業人士。
■本版采寫：收藏周刊記者 韓幫文
■本版特邀嘉賓
●許鴻基：
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廣東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廣州市書法家協會主席
●劉志強：
知名市場人士、小佑軒畫廊主人
饒宗頤一些書法不講究章法結體
收藏周刊：最近幾年，“學者書法”的提法日益普遍。在兩位看來，學者書法與專業書法有何不同？
許鴻基：僅僅從理論角度看，學者書法更注重書寫背后的學問，他不會將書法當作畢生的最高追求，也不依靠技法謀生。而專業書法家則將書法作為自己的職業，會花費更多的時間來鉆研技法，總想著研究得更深一些。他是有壓力的，一方面技術要得到專業領域的認可，一方面要靠此生活。總之，兩者各有側重。
劉志強：自古以來，學者書法的文化積淀一般來說要超過專業書法家，因為學者的涵養是多方面的，文化氣息濃郁，而藏家收藏的其實是文化。
收藏周刊：相比于專業書法，學者書法的優勢與劣勢是什么？
許鴻基：學者書法所蘊含的文化素養、創作的靈感，遠不止來自于書法本身。因為學者書法以學問為底色，旁及文化諸領域，對書法的領悟可能會更多更全面，創作時也會少技法的拘束。相比而言，學者書法的路子會更寬。當然，這不是貶低專業書法，學者書法的優勢又往往是劣勢，即純粹技法會弱一些，比如布局、結體等。
劉志強：優勢就是文化修養，而劣勢則是技法上可能還不夠完美。拿專業標準，你看多了看細了，會感覺不少學者書法有點不是很正統，章法與結體也許不太講究。比如饒宗頤先生的字，他的不少書法就是由各種字體混雜在一起。如果一幅作品上多次出現一個字，饒先生可能會寫成同一個模樣，這其實就是不講究章法。還有啟功的書法，他的書法有自己的個性，但其實很多人說難度不是很大，不是很高古，存在很大的爭議，甚至有人說只要把啟功的字練上一年半載，也會寫得有模有樣。還有，有一些學者書法的用章不夠嚴謹。
容庚商承祚晚年都用毛筆寫信，現今有幾人會這樣？
收藏周刊：在學者書法與專業書法之間，兩位更欣賞哪一路子的書法？
許鴻基：很難說到底喜歡哪一路子的書法，更難說哪一路子的水平更高。評判書法的水平，是要具體看人的，而非從整體出發。在認知上，專業書法家不能“唯我才有發言權”，而學者書法家也不能一味宣稱“我對書法理解得更全面”，誤以為知識多、名望大，寫出來的字就一定是好字。
劉志強：在當代書風盛行的今天，如果書法不回歸傳統，我寧愿選擇學者書法。學者書法至少名氣比較大，認知度比較高，學術造詣深，一定會在歷史上留下痕跡，而很多專業書法家的歷史地位就很難預測了。當然，也有不少學者書法值得質疑，與其名家身份不相符。
收藏周刊：從民國到現在，學者書法的發展呈現了怎樣的趨勢？
許鴻基：當代學者書法和民國時期根本沒法比。這就給當前的“學者書法”提個醒，一定要清醒頭腦，別以為自己了不得了，其實和前輩們比差遠了。當然，學者書法的式微不能只怪學者，而是書寫工具的變化起了根本性的影響，另外，“文革”幾乎也腰斬了書法的文脈。
劉志強：明顯式微了。這是一個自然的現象，主要是科技發展帶來的影響。書法的質量與拿毛筆的習慣直接相關，人們不拿或者少拿毛筆了，一個時代、一個群體的書法怎么會好起來？據說，一些學者，比如容庚、商承祚先生晚年都在用毛筆寫信函，而你看當今的學者，又有幾個人會這樣做？這個趨勢要扭轉的話，首先學者重視才行。當然，從長遠看也不用悲觀，因為歷史都會有自動的反思，文化上會有回光返照的機會，也就是復古。如果你家里都擺上明清式的家具，格調就出來了，他人怎會覺得落伍呢？
饒宗頤一副對聯賣十幾萬，漲幅太大了
收藏周刊：在當前的藝術市場，專業書法家的字往往賣不過學者字與畫家字、名人字。僅就當代而言，不少學者書法的市場就相當可觀。您如何看這一尷尬的現象？
許鴻基：市場好不代表藝術就高，背后不排除藏家在有意炒作。更關鍵的問題是，“學者書法”這個概念可以提，但應審視到底誰是學者書法，或者說能不能舉出學者書法的地標。
劉志強：以王貴忱為例，他本來就是大藏家，社會知名度高，數十年數百年后，可能王先生的字保留下來了，而同時代的諸多書法家可能就被淹沒了。學者書法價格高還與炒作有關，有點像商業模式，投資風險就大了。比如饒宗頤的字，現在一副對聯都賣十幾萬，漲幅太大了，按照這個漲勢，五年、十年之后豈不過了百萬大關？你覺得這正常嗎？明顯有悖于藝術市場增值規律了。藝術品的增值應該是循序漸進的，對于價格狂飆突進的藝術品，我們應該謹慎，背后可能有利益使然。
收藏周刊：在鑒藏學者書法方面，您能不能給出一些建議？
許鴻基：一些不入流的學者書法，藏家再怎么鼓吹都是沒有用的。不管是討論書法，還是收藏書法，都要回到書法的本質。在這個時候，老百姓可要擦亮雙眼了。當然，你如果去買民國學者書法，還是可取的。
劉志強：所謂學者書法，首先要搞清楚書寫者是不是真正的學者，到底是哪個層次的學者。現在滿街都是學者，所以一定要選那些在學界公認的有地位有影響力的學者。其次，這位學者一定要有專業書法基礎。他的字可以體現性情，可以有個性，但是不能過于隨性。再者，這位學者的書法在社會上經常有流通，大家能看得到。而突然冒出來的學者書法，令藏家不知所措，會有點不靠譜。
收藏周刊：而收藏民國的學者書法，要注意什么？
劉志強：民國學者書法的贗品隨處可見，比如梁啟超、康有為的贗品在市面上經常看到。如果你鑒藏的眼力還不夠的話，就要謹慎而行。民國學者書法只要市場上有一定的知名度，只要真，價位相對適中，大量收藏都有升值空間。
韓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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